废话比正文长,不定期更新。
主网王同人,已翻墙到冰帝,忍迹核心稳定发糖,其他CP非常随机。

[SY] 贺清山阙12-3

我知道还有很多问题,不过给 @喵卿 和 @江梅瘦 看了初稿,觉得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改出更好的,决定先发上来,等明天睡醒了再看要不要修一修。

剧情应该不会有大的变动,但是遣词造句可能会更用心一点。

这个剧情真的好难写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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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结尾大戏,到主上和真爹再一次相遇为止,预计下一章把故事讲完。【划重点

这一章人物比较多,事情比较杂,辛苦各位。

主题是主上翻盘【划重点


B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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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这天晚上,贺清山带着如临大敌一般的端严整肃,迎接八方来贺。

夏至之后,伊贺助不得不亲自站在门口向重要的来宾致意,而伊贺重光稳坐在茶室里和几个老朋友叙旧,旁的事情自然由几十年如一日的管家坛家来处理。

供客人小憩的花园与茶室早已打理妥当,花名册上也渐渐签满了名字。

坛守一看了看手表,距离开宴还有半小时。

亲信匆匆跑进来,伏在耳边轻轻开口。

随即被含着笑意的坛打发退下。

 

木手。

今天之后,你可要学会。

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来了,记得带点纪念品走。

不然,岂不显得我待客不周。

 

回到迎宾现场,坛守一带着点儒雅风度向诸人问好,拿过花名册扫了两眼。

配角已经来齐。

就等着主角登场了。

幸村精市,你可一定要来。

不然,这出斩草除根,我可要怎么演才好呢。

 

“九原,你去准备一下。今天这场戏,我可不希望有人搅局。”

“是。”

 

 

天色渐渐暗了。

秋天的傍晚,风已经很冷了。

 

渐渐燃起灯火的贺清山,有一种错落而空寂的美。

黑色的轿车无声停在山脚下。

风卷起风衣的时候,抬起手来,如同没有被凭空抽掉三个月那样,又一次绑起了头发。

 

弦一郎。

你知道么。

每一次,我在黄昏时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都觉得,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少主,您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嘴角是和煦笑意,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坚定,眼神却带着些锋锐冷冽,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有着灼人的光芒。

视线没有向闪身让路的成员偏移,如同过去六年每一次一样,蓝发青年在山脚下车,捧着礼物,一步一步,从山门稳稳走向贺清山的主院。

 

消息很快传遍了贺清山。

窃窃私语声伴着秋季的风声,窸窸窣窣。

穿过自觉不自觉闪身让路的人群,幸村精市却泰然自若、恍若未闻。

直到一只脚踏进主院。

仿佛鼓点敲在瓣膜。

混在万千声响中。

只一声,就宣告着剧情开演。

 

 

“少主,您回来了。”

“坛先生,辛苦您。”

“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坛带着和煦笑意从一旁迎上来,身边的亲信会意跟上,准备接下礼物、递上签到簿。

“哦?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幸村却站在原地,捧着礼物盒子,扬了扬眉毛。

“没记错的话,我还没有被伊贺家除籍吧?怎么,主人回家,什么时候这么客套了?”

 

坛笑而不语,视线瞟了眼身旁的亲信。

亲信马上接口。

“哪里的话,在下只想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能为您分忧一二也是好的。”

“哦?”

幸村精市带着点微笑,单手把盒子递给等候在一旁的亲信。

“那你可要收好,稍后在宴会上可是要用到的……关系重大,交给专业人士才是对的,您说是吧,坛先生?”

“那是自然。”

没有接过签名簿,幸村收回手来,自然地插在衣兜里,微笑看着坛。

“辛苦先生了,我先去拜见祖父、伯父和父亲……这么久没回来,是我身为晚辈考虑不周了。”

声音柔和清亮,语气里有妥帖安稳的坚定。

微笑点头,然后稳步走近主院正厅,留给坛守一和院中寒暄的各人一个脊背笔直的背影。

 

“先生,您看……”

“礼物收好,去忙你的吧。”

坛眯着眼睛,看着蓝发青年的背影。

“他也没说错什么。”

 

 

“父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您辛苦了。”

“我没什么的……你还好么?”

“我一切都好,让您担心了。”

这么说着,幸村精市抬头看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父亲。

六年的贺清山生涯,伊贺助依然带着儒雅的文气。

只是添了些许白发,眼角的皱纹略略加深。

伊贺助的嘴唇颤抖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被严密监视的六年,让原本就沉默的伊贺助变得更加寡言。

最终,伊贺助抬起手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去见见你伯父吧。”

“好。”

幸村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精市,明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回过身来,有点怔忡的神色慢慢浮起笑意。

“好。明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从伊贺权的卧室离开,距离开席只有五分钟。

幸村精市正坐等在祖父茶室的门外,直到茶室的侧拉门被轻轻拉开。

“祖父大人,我回来了。”

轻轻俯身,幸村行礼的姿态可被称为优雅。

深深庭院里空气几乎凝滞。

几位老友多多少少听到了些风声,此时的目光逡巡着有些五味杂陈。

且不说妾生子之子的身份。

对这一代人,同性本就为人不齿,有此风闻,已算得上是在打伊贺家这样传统顽固又重家族传承的脸。

视频几次流出又被销毁,散落的信息早不知道传到多少人眼中耳里,成了谁家笑柄。

这其间的主被动关系更是伤人。

换做是那个年代的人,早就该切腹了吧。

又怎么可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

 

到底顾及多年交情,几位老友清了清嗓子就先行离去。

而幸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恍若未闻,却也纹丝未动。

“……嗯,知道了。”

许久之后,等来的,是伊贺重光有些复杂情绪的轻声应答。

 

是自己唯一的孙子。

却也是最近让伊贺这个姓氏蒙羞的人。

定睛仔细打量着青年几个月不见略有些消瘦的身形,伊贺重光叹了口气。

“你起来吧。”

“嗨咿。”

起身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大约是一年半的警察生涯留下的痕迹,棱角分明了些的面孔褪去了些许文雅,目光里也带上了些犀利的味道。

如果不是当年的老黄历、加上最近新增的事端。

已经不会有更完美的继承人了吧。

沉默了许久,伊贺重光缓缓开口。

“精市。今天……你在屏风后面的家宴坐吧。”

“是。”

 

微微眯起眼睛,伊贺重光面前的年轻人面色平静,眸色幽深。

转身走向正厅,老人头也不回地吩咐着。

“走吧,叫上你父亲,我们一起去正厅,准备开宴。”

“是,祖父大人。”

伊贺顿了顿脚步,回头眯着眼睛看了眼从容跟随在身后的幸村精市。

水蓝色的发色,像极了那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温顺女子。

眉目间,却又有着六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的倔强神态。

那个横插在自己两个儿子中间的女人。

那个宁愿带着阿助独立谋生,也不愿答应权的求婚的女人。

有着宁肯抱枝而死的刚烈脾性。

而这就是你的儿子。

远比我想象中坚韧。

 

“精市……我老了。”

“祖父大人春秋正盛。”

“近年来视力下降得厉害,膝盖也常常疼痛。最近时常咳嗽气喘,到底不像你们年轻,还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伊贺重光状若无意地感慨着。

“要是能一直像当年在战场上那样就好了,三天三夜的战役打完,还有精力一起去疯去闹去庆祝。”

“哪里的话,祖父大人老而弥辣。”

“精市,你似乎一直对我很生分疏远。”

“没有没有。只是表达敬意罢了。”

幸村精市在身后小步跟随着,不紧不慢,语气和缓。

“您所教导我的,我铭感五内。”

 

“去看过你伯父了么?”

“刚刚拜访过,伯父让我代他向您贺寿。”

“权……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起身喝了些蜂蜜水,还说起当年偷偷溜出去当兵的事情。”

“呵,时代到底不一样了,真是说不上这是更好的时代还是更糟糕的。”

伊贺重光说着,已经踏入旁厅,径直走向伊贺助的方向。

“权的那个时候,还有仗打……到阿助长到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平安盛世了。”

语气里不知道是怀念还是遗憾,伊贺重光几乎有些自言自语。

“商人无义。刀口舔血过命的交情,才最靠得住啊。”

 

“父亲大人。”

“老家主。”

伊贺助和坛守一一并恭敬向伊贺重光行礼。

“都安排妥当了么?”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重要的宾客都到场了,有几位没能亲自来,也派人代为出席……”

伊贺助说到这,语气有些停顿。

“怎么了?”

“父亲大人,仓敷家家主也没能赶回来,是派家老代为出席的。”

伊贺重光皱了皱眉头。

“知道了,按计划开始吧。”

伊贺重光语气一顿,转而对着面前的小儿子开口。

 “阿助,今年你和精市坐在屏风后面的家宴。”

“……是。”

伊贺助微微弯着腰,面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那,老家主,请跟在下去正厅吧。”

坛守一微笑应声,然后扬扬手,对身后十步远等候已久的亲信示意准备开宴。

转身引导着伊贺重光的背影,依然谦恭卑微,一丝不苟。

 

“父亲。”

“……精市。”

“您喜欢贺青山么?”

“为什么这么问?”

“那看来您不喜欢。”

幸村精市微笑着看着视线尽头走向正厅的老人的背影。

“那我就放心了。”

 

“精市,你……”

“呐,父亲,刚刚祖父说,这个没有战争的时代,比不上那些动荡传奇的时代呢。”

无视了父亲语气中的意味,幸村精市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的手指。

冰冷,带着点潮湿的汗意。

与记忆里的自己那么不同,那么陌生。

有着那么分明的不真实感。

“时代,确实是不一样了。”

 

 

25.

 

“感谢诸位今日莅临我贺青山。在下摆下几桌家宴聊表谢意,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

伊贺重光坐在主位上,对着来宾祝酒。

众人会意举杯。

好一出宾主同欢。

 

“坛大人……须藤还没回来。”

“哦?”

陪坐在一侧阴影里的坛守一,有点惊讶地扭头看着身后神色有些难以掩饰的慌张的亲信。

“你说统管家族生意运作的那个须藤?”

“是。按说每周五晚上交割结束就应该带着账本回来,周六晚上要查看本周进账的。”

“嗯,我知道了。派九原去找他,原来那边的事儿让切原盯一下。等宴席散了,我要看到他来找我。”

“是……还有,我们动不了那个盒子。”

“怎么了?”

“那盒子安装了引爆装置,不是他本人打开,就会自动爆炸……时间太紧了,来不及。”

“我知道了。”

亲信匆匆退去,坛看着杯中的茶叶。

这一年上好的春茶,却在杯中东倒西歪的不成样子。

 

稳了稳心神,坛抬起头来,看向主宾席上代表极罗道前来的几个年轻人。

一文一武两大头目同时到场,结合着极罗道内部最近不太安稳的风声,反过来想倒是给足了伊贺重光面子。

此外作为随从亲信到来坐在身后的几位,看起来也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帮内部还有不合的毛头小子,把极罗道经营成了今天这幅蒸蒸日上的样子。

真是有些后生可畏啊。

 

为首的二人是合作已久的木手永四郎,和久闻其名的“绅士”。

这位“绅士”还是第一次代表极罗道出席这种活动吧,即使今天依然带着面具伪装。

似乎对坛打量的目光有所察觉,绅士眯着眼睛向这边打量了一下,木手也扬了扬眉毛。

与木手四目相对,坛的脸上笑意更深。

而坐在身后阴影中的山田凉二,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抬手饮下杯中清酒,烧灼感让大脑更加清醒。

准备离席,举杯的手微微停顿,隔着一层面具伪装,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无他。

晚上八点一刻,宴席开始后十五分钟,是木手约定的自己要开始行动的时间。

而夏至的重大突破后,伴随证据的逐渐拼凑与信息的逐渐回传,皇帝计划终于进展到了最后关头。

奇袭极罗道木手本部的行动,正定在十月十三日。

周六。

 

 

接下来是众人祝寿的环节。

首先是贺青山众位家老。

艺术品居多,最不济也是匠人佳作。

最终在坛家做工精美、寓意吉祥的京都织锦屏风出场后败下阵来。

在场众人显然有识货的,一语道破了屏风的造价不菲。

原画师是闻名一时的大师,屏风绣艺落款表明了世代传承的正统织绣手艺,连架子都是紫檀木制,带着点精心养护的温润光泽。

这样耗费人工的大手笔,想也知道要个一年两年才能凑齐。

伊贺重光有些触动,对左边下手位的坛微笑着说。

“坛,让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

坛守一恭敬行礼,微微佝偻的后背伸展出些谦卑的味道。

伊贺重光从主位上走下来,亲自扶起行礼的坛守一。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看着主仆和睦的样子,众人也就着屏风多讨论了几句。

七嘴八舌之中,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点冲绳口音,浅笑的语气有些轻慢。

“伊贺老先生,何不现在就把屏风换上呢?”

视线聚集在倚在主宾席上缓缓开口的木手。

伊贺重光的目光定在木手带着点张扬笑意的脸上,沉沉开口。

“阁下是?”

“在下是极罗道七席之首,刺客。”

“哦?”

伊贺重光垂下眼来给自己斟了杯酒,却没有邀请木手的意思,抬起杯来一饮而尽。

“极罗道也算是在下的老朋友了,三十几年了,怎么变得遮遮掩掩的。”

“在下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但这就是极罗道的规矩。”

木手的语气倒也不卑不亢。

“代表极罗道,只称席位不称本名。”

伊贺重光带着点笑意,放下手中的酒杯。

“小子,你知道,我们两家关系可算不上好……今天还算是个好日子,主人家的规矩,便宜教给你。”

当。

酒盏平稳放在桌面上,有清晰可闻的声响敲在鼓膜,让人眼皮一跳。

想要开口时,伊贺重光却突然不可抑制地咳嗽了起来。

终于平静下来后,最终吐出一句话来,把木手轻轻放过。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气氛凝滞了些许,在坛的目光示意下,坛家的亲信把屏风收好,选着唱了几件宾客的贺礼。

尽是些吉祥如意和乐融融的物件。

极罗道的礼物是柳生选的,自然不会失礼。

木手也难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屏风的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木手的喧宾夺主,以及关于主人家屏风的疑问,也无声被轻轻掀过。

时间走向九点。

正当气氛回归其乐融融的时候,屏风后却传来清亮柔和的声音。

“祖父大人,在下有一件贺礼,想要亲自给您。”

 

无视了错愕的众人和急于说话却咳嗽起来的伊贺重光。

也无视了伴随自己走出而在主厅里瞬间传开的窃窃私语。

幸村精市接过一旁仆从手中的盒子,把玩了一下,随后走向主厅正中的主位。

视线扫过全场的时候,在坛的脸上略作定格,然后带着笑意,步伐沉稳,停留在伊贺重光身前三步的位置。

正坐,双手托着盒子,举过头顶。

 “祖父大人,请您过目。”

 

伊贺重光平息了些许呼吸,压抑着情绪起身,伸手接过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折叠起来的文件。

把盒子放在一边,伊贺重光展开折叠的纸页。

然后眸子一紧,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

而幸村精市恍若未闻地正坐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伊贺助从屏风后快步走出,上前试图稳定下来剧烈咳嗽的父亲。

坛守一也面色紧张地跟了上来,还叫来了家族医生待命。

“老家主……不然您先休息吧。”

伊贺重光摇摇头,固执地坚持着不想离席。

紧紧捏着文件的手背青筋暴起,随后,被伊贺助妥帖收在身侧。

“咳……我、我马上……咳……马上就好。”

众人手忙脚乱地一阵又是捶后背又是叫蜂蜜水,连医生也围到一旁。

只听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

“呀,老家主咳血了!”

坐在宾客席位上佯装无事的众人才终于变了脸色。

 

“既然伊贺老先生身体不适,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木手有些轻慢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一片骚动,显然无论是出于不想惹麻烦还是出于礼数周全,此时此刻想要离席的都不止少数。

“众位稍安勿躁。”

坛守一却站到正中,略略提高了音量。

“老家主病势来得蹊跷,怕是中了毒,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众位此刻走了,话可就说不清楚了。”

带着笑意,眯着眼睛,坛对着无声出现在主厅尽头的黑发青年点头示意。

出入口瞬间锁闭。

武装齐全,训练有素,顷刻间让正厅回归了鸦雀无声。

坛双手背在身后。

“检测结果多久能出来?”

“坛大人,大概需要三小时。”

“好,那还请诸位在主厅留个三小时,在下自会为各位准备周全。事情查明了,在下再向各位亲自道歉。”

 

没有提及自己对伊贺助这个名义家主的僭越。

也没有了往日谦卑的低眉顺眼。

坛的语气里带上了让众人有几分陌生的决断意味。

背着手站在主座正前方,把伊贺一家挡在阴影下。

“帮我好好照顾客人吧,切原。”

“是。”

 

一片慌乱中,伊贺助扶着父亲因咳嗽而蜷缩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把原本父亲紧紧握在手中的文件抽出,视线快速扫过之后压在身下。

随后,却抬头看向依然脊背笔直的幸村精市面色平静的脸。

藏在坛的身影投射下来的阴影中,神情暧昧不明。

 

 

 

26.

 

正厅里回荡着伊贺重光的咳嗽与喘息。

提醒着人们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在七十岁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罢了。

“父亲大人,我们回到您的居所暂休片刻吧。”

伊贺助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仍在不住咳血的伊贺重光耳语,可是话音刚落,却被穿过正厅一步步走来的黑发青年开口打断。

“抱歉,家主,坛大人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切原赤也咧了咧嘴,又专门强调了一遍。

“任何人。”

 

“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宫第一个按捺不住开口。

“没什么意思。”

坛淡淡开口。

“老家主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今天晚上老家主全权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妥帖办好差事。更何况,老家主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移动,无论怎样,我总是要把老家主放在第一位的。”

这么说着,坛缓缓走到主位边上,视线冰冷地打量着伊贺助,随后笑意深深地看着伊贺重光痛苦的神情。

“再说了……这间屋子里,除了老家主,只有我是看着贺青山从零开始建立起来的。”

“要论知根知底,恐怕在下当仁不让。”

 

要验毒,那恐怕就是要演一出过河拆桥了。

四周没有熟悉面孔,借来的刀再锋利也不如自己的,看起来,对方还是有所保留。

木手坐回原处,皱着眉头掏出了手机。

信号屏蔽。

有些心神不宁,有意无意打量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柳生,木手把手放回衣兜。

宽大的衣兜里,匕首如同烙铁,隔着夹层,一旦触碰,就是烧灼般的疼痛。

这只老狐狸,这一局也想要算计到我的头上么。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九点十八分。

距离自己和山田的约定,还有七分钟。

手指敲在桌面上,木手散漫地倚在桌旁,嘴角带着点笑意,抬眼看了看正在老人身边演戏演着全套的坛守一。

老爷子。

如果还有下次,借刀的时候你可千万注意。

别被刀锋划伤了手。

 

 

“说起来,老家主最后碰的是什么?”

众人沉寂中,一个声音从家老的席位传来。

在留白中突兀,却又在突兀中毫无杂音与遮掩地开场。

“是少主的礼物盒子……少主,您何必急于一时?”

“是担心再不动手就不能上位了吧,毕竟出了那么难看的事。”

七嘴八舌,从家老席位的各个角落响起,话题一句接着一句,言语之间故事已经勾勒清晰。

似乎好不经意地,就让全场的人知道了有关于血统、空降和性取向丑闻扭曲催生的野心。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木手越发感兴趣地看着坛的神情。

“你们都安静!”

坛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些颤抖。

像是上好的乐师,造作出的颤音。

分寸火候,都恰如其分。

“就算是妾生子的后代,就算是有龙阳之癖,只要他没有背叛贺青山,他就还是我们的少主。”

转过身来,坛守一对着幸村精市弯下腰来,伸出了手。

“少主,请您把您的贺礼交给在下去检查吧。”

嘴角带着些笑意,声音却还是带着痛心疾首的顾全大局。

“这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您说是不是,少主?”

 

瞬间静场。

刚刚的义愤填膺戛然而止。

观众期待中的反驳与反击却全数落空。

主座席位上,伊贺助面无表情地看护着伊贺重光,给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幸村精市依旧恍若未闻地正坐在原地。

沉默不语。

 

“等等!”

伊贺权旧部水尾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近几年伊贺权的旧部地位式微,除了仓敷大多只能屈居二席,只是今天一向做主的仓敷久久没有回来,水尾也顾不得许多。

“坛大人,你们就这样给少主定罪是不是不太合适!”

在众人的视线里,水尾甩开了身边人拉着袖子的手,有点激动地站了起来。

“如果真是中毒,老家主的饮食起居,也一样要检查!”

坛缓缓转身,把手收在袖笼里,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水尾。

“水尾。你可知道,在贺青山上,污蔑栽赃是多大的罪过?”

“……我知道。”

水尾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坛却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你儿子今年才多大呀,上国小四年级吧?”

“水尾啊,你为少主好的心我们都能体会,但是胡乱攀咬,可就居心叵测了啊。”

这么说着,坛轻轻拍了拍幸村的肩膀。

“今天是老家主的寿宴,我贺青子弟不孝,让各位看笑话了。”

 

“少主……啊,不,或许我该改口称您幸村精市。”

切原却走到幸村面前,伸手捏住了幸村的下巴。

“您是不是也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碰巧和神奈川帮派犯罪组的警探同名同姓?”

抬眼看了下坛,得到目光示意后,切原从幸村风衣的暗兜掏出警官证,重重摔在正厅中央。

嗡——

这一下如同炸雷响彻正厅,着实让在场的相当一部分人惊愕不已。

连水尾都错愕地连连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他是条子?”

“西平町那群兄弟被抓,是不是他供出去的?”

“混账东西,他出卖了我们!”

刚刚有几分虚假的义愤填膺,此刻引爆成了真实的怒火。

帮派里不乏性格暴戾的,此时甚至有人掏出枪来就往主座方向指了过来。

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行迹如同鬼魅的切原轻易缴了械。

“精市……”

连伊贺助都有点担心地开口,盯着幸村的神情浮现出担忧。

今日伊贺助自然也做了些准备和打算。

在山上经营六年,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伊贺助总算打通了一条逃生之路。

一旦有所不测,就迅速把人送下山去,这样的把握他不是没有。

只是,却依然没有信心能在这样的局面下,保下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

 

啊啦。

主角不配合,就很难演了呢。

难道是来自投罗网的?这可不像你啊。

木手给自己斟了一盏清酒,浅浅啜了一口。

目光盯着秒针。

轻轻开口。

不知和谁的声音重合着。

在对峙着的局面下,落在有心人耳中。

一样的清晰可闻。

 

“三。”

“二。”

“一。”

 

 

砰——

接连几声爆炸的轰鸣从主厅外传来。

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装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地慌乱,切原赤也向坛略一点头,就向门外飞奔而去。

若干交手的声响后,又是一阵爆鸣在门口响起。

硝烟散尽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银发的人影。

嘴角咧着,匕首正抵着坛太一的脖颈。

 

“好久不见啊,坛。”

青年嘴角斜斜地笑了。

随后毫无顾忌地抓着神情惊恐万分的坛太一,一步步走向主厅中央。

呼吸紊乱,握着匕首的手却很稳。

“怎么,忘了邀请你的老伙计了?”

一步。

两步。

青年逐渐逼近坛守一的方向。

“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都已经忘了?”

“你以为我是谁,嗯?”

 

“爷爷……”

坛太一带着哭腔开口。

“亚久津杀了妈妈……爷爷你救救我……”

坛守一的身形明显一晃。

推开身边的亲信伸过来搀扶的手,坛语气阴森地开口。

“亚久津,你来干什么?”

“来报答您啊。”

亚久津的回复里有些神经质的笑意。

“您承诺我的东西我没拿到,于是我就自己回来讨债了。”

“不要胡说……我承诺你什么了?”

“承诺了我什么?”

亚久津的匕首在坛的脖子上轻轻蹭出一个口子,刺目的鲜红一下子铺满了坛的视野。

“八年了,坛……我等了八年,今天,我来把人带走。”

坛守一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挥出的手仿佛要竭力赶走些什么。

“……你不要胡乱攀咬,小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

亚久津的视线定格在正坐着的蓝发青年的背影上,突然放声大笑。

“那我六年前替你杀掉这年轻人的母亲,是为了好玩么?”

“还有给伊贺权一家的汽车炸弹,也是为了听响的?”

“刚刚从北海道回来,为你拖住了仓敷,就是为了你过河拆桥的回报?”

“我放弃极罗道的刺客席位,难不成是给你这老狗卖命来的么?”

“坛守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又是谁……嗯?”

 

 

你以为这八年时光是为了什么。

在雨后街边的长椅上,有人撑着伞等我从昏迷中醒过来。

在打工的餐厅相遇时,有人为我的疏忽过失善意掩护。

从记事起,过了这么多年不依靠拳头就没有人尊重的生活。

我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会对这样的我抱以善意。

 

所以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描绘的未来,我并无兴趣,却假意应下。

那些见不得人的、会弄脏手的勾当,也甘之如饴。

人生本来就活不长久。

冤魂入梦也好,业障缠身也好。

我不在乎。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我想要的……只是可以从近一些的地方看着那个人。

如果有幸,能拉着那温暖的手。

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

如果能实现的话。

大概死也无憾了吧。

 

那是我的太阳啊。

而你熄灭了它。

 

 

27.

 

正厅中的众人在亚久津一番疯狂的反问后陷入鸦雀无声。

然后眼睁睁看着坛的神情变得阴沉,心下更是有了几分猜测。

恐怕是真的。

坛这老狐狸,一生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孙子。

本来是随母姓的外孙子,却也没有人敢提起。

如同龙之逆鳞,触之便是雷霆万钧。

此刻反应,怕是做不得假。

 

坐在主宾席上的木手暗自叹了口气。

纵使老爷子那么爱演,这出戏,看起来也还是演砸了。

目光扫过手表的指针,木手不由得皱了皱眉。

且不说亚久津突然提到了极罗道。

单就现在的情势,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提前离开了。

只是,山田那边超时太久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是被山上这出主仆间的大戏绊住了手脚?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木手考虑着金蝉脱壳的办法。

 

“切原赤也呢……快,快去叫切原赤也。”

坛的亲信有些慌乱地开口,正想要冲出门去的身影,却被一只钢铁一样有力的手掐住脖子,从地面提起来,然后一把扔到一旁。

哒。

哒。

哒。

踏在地面上的脚步沉稳中压抑着怒火。

从阴影中一步步走到众人视线里。

“坛。果然是你。”

 

坛退后一步,神情中满是惊恐。

“仓敷……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被一枪爆头还活着?”

仓敷的神情里满是轻蔑。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坛。我们今天好好算算你对权家主下黑手的这笔账。”

“……空口无凭,你到哪儿雇了这么个疯子,挟持我的孙子,你不觉得过分嘛!”

“空口无凭?”

仓敷的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

“或许吧……只是,须藤没跟你说么,我这个已死之人,凑巧拿到了你从家族生意里偷钱的证据。”

“啊……我忘了,你可能要到阴曹地府才能听他说给你了。”

仓敷抬手,举起的枪瞄准着坛守一的方向。

“这么多年冬之邬弟兄在你的排挤之下受的委屈,我们可以稍后再算,但冲着你害了权家主,今天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休想!他的命是我的!”

一旁的亚久津怒吼的声音却有些歇斯底里。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毁灭掉的绝望……然后再亲手要了他的命。”

不住打量着四周,亚久津的动作已经有些变形。

坛太一感受到颈间的刺痛温热与微凉,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泣不成声。

这一幕落到坛守一的视线里,更是剜心一样的难捱。

“亚久津……你冷静!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你别伤害太一……”

这么说着,坛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货真价实的颤抖。

没有了引以为豪的分寸感,也没有了持重庄严的派头。

上好的乐器跑了弦,坛守一跌坐在地面上,声音嘶哑。

“你已经带走了小雅……你把太一留给我好不好……小雅、我的小雅……”

亚久津站在坛面前五步远的地方,低头看着坛的神情阴郁狰狞。

“坛守一,我什么都不想要。”

匕首刀锋的寒光刺痛双目,坛的瞳孔一紧,听到了亚久津嘶哑声音的下半句话。

“……我只想要你死!”

 

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坛太一抽噎的声音,在这样紧张的情境下,显得格外分明。

刚刚被切原赤也缴械过的家老,附庸于坛的,此刻畏缩着不敢上前,装作没看见坛和亲信的视线,在心里却默默盘算着要怎么两边不吃亏。

“……你们都在干什么!”

坛的亲信终于忍不住对着荷枪实弹的武装喊出了声。

“还不快动手,解决掉这两个人!”

“我看谁敢!”

仓敷中气十足地怒吼起来。

随后,冬之邬今日在场的众人,也一一起身,站到了仓敷的身后。

互相交付着后背,举着自己的枪或者匕首,警惕地看着四周荷枪实弹的私人武装。

 

面颊抽搐着,坛守一抓着衣襟的手指青筋暴起。

“亚久津……你既然这么恨我,那你取我的命好了……你放过太一。”

“那怎么可能呢?简单一死太便宜你了。”

有些神经质地笑,刀刃又在坛太一文弱的脖子上割出一个口子。

“再说,这可是我的保命符。”

死死盯着亚久津的脸,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

“亚久津,这是你逼我的。”

“太一,不是爷爷不救你……你落在亚久津这个疯子手上,今天怎么都躲不过一死。”

坛的眼睛缓缓闭上,然后用尽气力,有些歇斯底里地高喊出口。

“警卫队,扫射!这些人要借着权家主的名义造反,我们今日就为老家主扫除内奸!”

 

咔。

子弹上膛,然后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场地正中。

站在仓敷身边的人却都带着点淡定笑意。

“虎次郎,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

“嗯,你也不遑多让。”

“上次吵了架,还没来得及道歉,改日喝酒。”

“好。”

“水尾,还是老规矩?”

“那再好不过。”

“你们少罗嗦,谁要是跟不上,可别怪我不客气。”

 

“开枪、开枪啊!”

催促着的坛神情有些狰狞,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开枪,我让你们开枪啊!”

“恐怕不行呢。”

一个柔和中带着点清亮的声音,从容不迫地从主座方向传来。

久久未动的蓝发青年,突然姿态优雅地起身。

转过身来,带着笑意,看着错愕着转过头来的坛守一的脸。

“坛先生,贺青山的道场,可比不得在茶叶上做手脚那么容易。”

整了整风衣的褶皱,幸村精市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几张文件。

然后拾起盒子,从容地走向大厅正中。

踏过的每一步,是六年在道场中浴血打拼的时光。

是常胜不败留下的道场修罗的威名。

也是在每一个少年身上悉心提点培养留下的痕迹。

 

他是神之子啊。

让人无条件的想要臣服。

也引领人从无边的孤独中向远方行进。

 

 

伸手,把文件递给坛,幸村饶有兴味地开口。

“坛守一,你设立在开曼群岛的壳公司过去几年进账颇丰啊。”

“不知道熏染上极罗道毒药的茶叶,是不是从这家公司进口而来呢?”

没等坛开口反驳,一根食指已经竖在坛的嘴边。

“开口诡辩之前,至少先看看你的对手的牌吧。”

幸村的嘴角带着些笑意,是只有在道场中才能看得到的,带着些疯狂的笑意。

让坛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目光跟着幸村的身影,消失已久的切原赤也正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微微点头,向幸村行礼。

面上的神情,是坛前所未见的张扬明亮。

 

站在正中的水尾悚然一惊,才发觉从一开始,所有的枪口,就都对着亚久津和坛守一的方向。

“在下驭下无方,让众位来宾受惊了,精市在此替伊贺家向各位赔个不是。”

目光扫视全场,幸村精市的声音清晰笃定。

“坛守一,你监守自盗多年,更是多次对伊贺家的人下手,今天这么好的时候,是不是应该

算个总账?”

坛的五官扭曲着,嘴角不住抽搐,开口带着沙哑的嗓音。

“切原是你的人?”

幸村精市瞟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那神情却让坛一颗心如坠冰窟。

 

这一阵信息量太大,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位家老中,有人急急开了口。

“就算是要算账,也轮不到你出面!”

“是么?”

幸村精市一步步走向家老席位,从怀中拿出折叠妥当的文件,抬手轻轻一扬。

“说到这里……顺便宣布一下,从今天开始,贺青山由我执掌。”

转过身来,将家老们传阅文件的震惊抛却脑后。

盯着木手的视线冰冷睥睨。

“以我贺青山家族财产实际控股人的身份。”

“并以伊贺权与伊贺助的手书为证。”

 

木手稳稳坐在席间。

神情里带着些赞许和怜悯。

幸村精市。

这一局翻得漂亮。

只可惜。

你还是算不到我。

看了看时间,山田应该快要回来了。

这一场戏我看得很开心。

 

轰——

幸村再次开口之前,又一次传来爆响。

这一次连木手都有些震惊地看向门口。

一个身影摇晃着出现在门口,被切原反身擒住,按在地面上。

金色的长发有些狼狈地被切原抓在手里。

“永四郎,快走啊!”

挣扎着,浑身浴血的青年对着木手的方向嘶哑地吼出了这句话。

“是警察,有埋伏!”

 

“赤也,废掉他的手!”

幸村瞳孔微缩,急忙提高音量大喊着。

咔哒。

太晚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耳中。

同时响起清脆的枪响。

温热喷溅,切原有些怔忡地放开了身下被一枪爆头、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平谷场凛。

愣愣地看着被木手用枪指着太阳穴,手里的枪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身影。

 

“把枪放下。”

木手的声音传来,有些难以被发觉的颤抖和咬牙切齿。

以绅士身份出席宴席的青年浅浅笑了,微微摇了摇头。

把枪放在桌面上。

抬起手。

扯掉面具伪装。

整齐的黑发,清俊的面孔,那样安稳地落入了切原的视野。

 

不是柳生。

甚至不是仁王。

今天代替柳生出席的绅士。

是柳莲二。

 

“木手,伤了我,你会被整个司法系统纠缠到生不如死。”

柳的声音平静安稳,视线却定格在门口的黑发青年脸上。

缓缓地,嘴角扬起一个温暖微笑。

“那我们倒要看看,下一次碰面,是在法庭,还是在阴曹地府。”

扭头看向幸村精市,木手咬牙切齿地开口。

“幸村警探,你想必不会眼睁睁看着柳警探死在贺青山上。”

 

幸村精市看向柳的目光也有些惊讶。

“不管他为何而来,情势如此,我自然要保他周全。”

“那就恕在下告辞。”

木手顶着柳的额头,向正中退去。

切原双手持枪,稳稳地指着木手的方向。

“切原赤也,你敢按下扳机,我就敢把子弹射进柳的脑袋。”

切原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枪口随着木手移动着,牙根紧咬,面孔都有些扭曲。

“亚久津前辈,看来我们不得不再次联手了。”

退到亚久津身边的时候,木手瞟了眼亚久津的神情,开口说道。

“东西带了?”

“一直带着。”

亚久津用一只手勒着坛太一的脖子,匕首握在手中,刀尖对着颈动脉,另一只手伸到木手的风衣口袋中。

流光刺眼。

那把象征着刺客身份的妖刀,就这样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切原赤也!你不想知道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是谁么?”

坛守一突然开口,扬声喊道。

幸村精市骤然回头,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坛守一有些阴森的表情。

“五年前的神奈川,入室行凶的枪击案。”

“你以为木手永四郎是怎么当上极罗道首席的?”

打量着切原慢慢涨红的眼睛,坛的语气犹如鬼魅。

“木手已经在外面做了万全准备,今天放他走,你今生今世,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他了。”

 

“赤也!”

幸村精市和柳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后,幸村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继续说话。

“赤也,你听我说……”

柳的声音温润平和,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枪口顶在太阳穴的冰冷。

“遇见你,我很高兴。”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温柔的视线仔细打量着切原颤抖着有些扭曲的表情,然后移开,看向切原身后。

“如果,这就是你选择这条道路的起点。”

 

突然意识到什么,切原赤也猛地回头。

闪开身形的一刹那,幸村的视线终于能够望到门口。

一个身影缓缓走到人们视线里,然后荷枪实弹的武警出现在门外。

显然,军警势力已经把正厅团团围住。

站在正中的黑发青年缓缓抬起了头。

神情整肃,灼灼目光中有些痛苦。

剪短了头发,换上了警服。

肩章闪亮。

仿佛一瞬间弥补上三年缺失的时光。

注定要耀眼夺目。

 

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幸村的视线有些涣散却又紧紧盯住黑发青年的神情。

木手的咬牙切齿,坛太一的抽噎啜泣,仓敷等人带着昔日战场默契的低语,亦或是在座家老与诸位宾客的错愕慌乱。

在此时都不存在了。

两个人隔着散乱不已的寿宴现场,隔着遥相对峙的亚久津木手与冬之邬的众人。

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又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却谁都没有开口。

 

等了很久很久,黑发青年举起手枪。

不再是蛇鼠窝里的憨直粗鲁,声音低沉而威严。

“放下武器,木手、亚久津。”

停顿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加上第三个名字。

“你们被包围了。”

 

在黑发青年举起持枪的那一刻转过身去。

一步。

两步。

安稳坚定。

站在主座的台阶上,幸村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微微扬着头。

声音清朗。

“欢迎回来,真田弦一郎。”

却早已,满面泪痕。

 

弦一郎。

是不是我们的每一次重逢。

都要如此鲜血淋漓。

无论中间作何选择。

最后,都躲不过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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